编者按：
读书，修身养性，知史明理，辨识规律。
2024年新年伊始，积极培育中国特色金融文化作为“新年第一课”首次提出，意味深长。当我们从货币和金融的视角去审视古往今来的社会变迁，或能管窥金融强国建设的路径，并能从中，深悟中国特色金融文化的精髓要义。
2024年世界读书日到来之际，中新网、云南网、《滇云艺海》微信公众号联合推出系列专栏“货币云南史”，从《货币秘密 云南金融往事》一书中，一起品读货币边疆三千年里，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货币云南史│一纸股票托起百年民营铁路
中新网云南新闻4月25日电(陈保邦)昔日的繁华，今生的凄美。碧色寨，滇越铁路和个碧石铁路擦肩而过但不愿接轨的车站。它不仅是中法文化碰撞出火花的车站，也是中外资本博弈杀出血路的地方。一场有关民族尊严和金融资本较量的故事由此展开，一条属于云南人、也属于中国人的民营铁路由此诞生……
一波三折的筹建计划
晚清和民国时期，个旧的大锡一直是云南的大宗出口商品和主要外汇来源。1910年滇越铁路通车，个旧的大锡出口激增，国外商品大量涌入，极大地刺激了云锡工业的发展。可滇越铁路并未抵达个旧，个旧的锡矿，还得靠原始的马帮翻山越岭驮运到碧色寨，再从滇越铁路运送到越南海防。
假如把滇越铁路的支线修到个旧，就不用再如此折腾和费力了。法国人一直在谋划争取此条线路的路权，个旧一带的矿商老板和有识之士为守住云南人的财富，也在积极做着准备。
1903年，从碧色寨修建到个旧的铁路计划，被云南籍翰林院编修陈荣昌等人联名呈到云贵总督丁振铎面前，丁随即上疏光绪皇帝，并建议官商通力合作修路，得到批准，滇蜀铁路公司正式成立，实业家和金融家王炽率先入股30万银圆，但直到清朝灭亡仍停留在规划阶段。
1912年，个旧、蒙自、建水、石屏的乡绅及实业主李光翰等人联名上书蔡锷，再次请求修通个旧到碧色寨的铁路，并提出通过民间集资与抽收锡碳股款作为修路资金的设想。一个叫唐璆的有识之士写了篇《滇蜀铁路宜改道滇邕》的文章呈交蔡锷。
1913年，由滇蜀铁路公司与个旧股东联合，在个旧成立“个碧临屏铁路股份有限公司”，正式开始筹备修建个碧石铁路，筹资方式为官商合办。但因立场不同，官方决定退出，铁路虽然获批建设，却迟迟未动工。
一条金融创新修成的铁路
1914年，陈鹤亭被任命为个碧石铁路总理，将公司改为民营商办，成为云南民营铁路之首创。
在筹资中，资本起着绝对的主导权。最初的设计中，铁路并未经过蒙自，蒙自绅商愿意追加40万股金作为绕道补偿，于是，个碧石铁路在绕了一个180度、长达25公里的大弯后，由雨果铺经鸡街抵达个旧。为了节约资金并守住自己的路权，不与滇越铁路接轨，最终修成了与滇越铁路不一样的6寸寸轨。更为奇特的是团山车站，向东距乡会桥车站3公里，向西离下坡处车站也为3公里，三公里距离设置一个车站，恐怕在世界铁路建设史上绝无仅有，只因为团山有钱人太多。
在急切需要大量资金的情况下，陈鹤亭决定发行股票筹集资金，但又明确规定，“非华人不得入股”，表明陈鹤亭为代表的实业家捍卫路权与民族资本的信心和决心。
除了股票直接融资、向银行借贷间接融资，修建铁路所需要的资金庞大，依然还有很多缺口。为筹集修路经费，陈鹤亭决定成立一家银行，发行铁路流通券，开辟发行货币筹集修路资金的金融路子。
1919年，个碧石铁路公司拨出100万元作为资本金，并以铁路的全部财产作为保证信用，在个旧成立了云南个碧铁路银行，成为中国金融史上专门为一条铁路提供金融服务的商业银行。
为修一条路，开办一家银行，发行铁路货币，这绝对是世界金融史上的一个独创。
在经营方式上，陈鹤亭采取分段建设投入、分段通车运营、逐步回收投资、减少利息支出的方式滚动开发，以路修路，以路养路，以路取信于民，确保了个碧石铁路建设资金链从不断裂。
一个实业救国的难得典范
1936年10月10日，个碧石铁路抵达石屏，沿线人民载歌载舞，彻夜狂欢。而筑路功臣陈鹤亭，却没能等到这一天，他于1931年7月病逝于昆明。
个碧石铁路通车前，袁嘉谷上京赶考，带着盘缠行头在印满马蹄印的五尺古道上足足走了三四个月才到达京城；个碧石铁路通车后，袁嘉谷从浙江回乡省亲，从滇越铁路坐火车到碧色寨换乘个碧石铁路的小火车回到石屏老家，只用了短短一个星期。他说：“我不能说云南的振兴由铁路开始，但今后云南经济、文化的发展却与铁路通车密切相关。”
个碧石铁路通车后，云南80%以上的进出口物资通过碧色寨转运，碧色寨成为云南省对外贸易的最大集散地，成为云南最繁华的交通要道和商业之地。它将当时云南较早的商埠蒙自、锡都个旧、文化名城建水、文献名邦石屏连接起来，交通、人流、物流、财流涌动，带动了这些地区的观念转变和思想解放，蒙自成为西南联大分校的落脚点和中共云南省委第一次代表会议的根据地，个旧成为大锡生产创汇基地，石屏成为普洱茶集结的中转站，建水成为文化教育集中的名城，极大促进了地方经济文化的快速发展，红河州至今仍是云南的重要工业基地和共建“一带一路”倡议的前沿窗口。
个碧石铁路充满了中国智慧，是一条最不应该低估的铁路。它的金融筹资方式应该被记住，它的设计理念和家国情怀应该被记住。这是一条依靠股票和银行崛起的，完全依靠中国人设计施工完成的一件最伟大的作品。
作者：陈保邦
中国金融作协理事，中国农业银行作协副主席，云南金融作家协会主席、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理性从事金融，感性慢游文化，曾出版《货币秘密：云南金融往事》《金融中的文化》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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